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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听先生说要领我们来翰林院,小子日夜惶恐,唯恐学业不精丢了他老人家颜面。不想在天下最为文采精华之地,头一回遭白眼竟是因为衣衫简朴。”众人闻言,投向那少年的眼神都愈发不赞成了。少年面上颇有几分挂不住,哼道:“瞧你的意思,你竟是个极有才学的了?”贾琮猜他欲借机显才,因不知他深浅,忙拱了拱手:“这位兄台,敢问贵庚?”那少年哑然。他怕有十三四岁了,好意思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比才学么?不由得满面通红。幺儿忙伸出双手一边一个牵住两个活泼的师弟,道:“莫跟人争执些不着三两的,咱们是来做正经事的。”他俩个都脆生生应了,仿佛乖巧听话的紧。人群中立时便有人看幺儿的眼神专注了些。这会子各色桌案都早已摆开,案上也各有笔墨。那少年扭身瞧了瞧他们,见他们虽穿着寻常的布袄,领着他们的那位老大人倒是一身貂鼠皮的大裘,便猜度他们想来是这位大人的弟子,家境只怕寻常。这年月,寻常百姓大都不认得字。他眼珠子一转,随手提起身旁案上的笔来写下一首诗。文人也一般的爱看热闹,他才写下第一个字便有人过去围观,立时赞声不断,想来委实诗才不错。那少年写完翘起嘴角道:“我本不才、未感妄作炫耀,此乃家父所做。”他都惹到眼前了,贾琮哪能不反击?忙晃了晃胳膊看着幺儿,幺儿便放开他的手,他立往那案子走去。人群哗啦啦分开,任他昂首来到案前。贾琮也提起笔来一挥儿就,搁下笔道:“我爹是天下最好的爹!因为,他最疼我!”众人听他这话与诗才不合,都有几分好奇,围上去一看,他也写了一首小诗: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贾琮可没说过这个乃贾赦所作,偏如此情境之下谁会以为不是他爹作的?此诗不光的显摆了文采,连父亲的爱子之心都跃然纸上。如今两位老子诗才如何已退居次位,单从选诗来看,贾琮已胜了一筹。数位大人都不禁击节而赞,并有人摇头晃脑的念了出来。苏铮听了心中暗赞,愈发信了林海所言,“恩候腹内自有文章,大约因出身将门、恐遭天子疑心、只以粗莽相掩罢了”,不禁怜悯顿生。又见贾琮扎眼了些,忙喊:“琮儿莫胡闹,你今日却是来整书的。”贾琮应了一声,快步回到老头身边拉着他的衣襟,一副乖宝宝模样。苏铮见这会子整个翰林院都在张望自己这头,忙捋了捋胡须、咳嗽一声,含笑道:“这是我的三个弟子,都才疏学浅、略识之无,今日是来见见世面的,烦劳各位同僚多多照看。”面上不掩得色。众人都交口称赞,一时奉承声四起。只是有些人见贾琮抓着苏铮的貂裘晃来晃去笑眯了眼、毫无收敛之色,又有几分惋惜此子不甚谦恭。这会子那少年的家长终于走了出来,望着他道:“你平素只以为自己才学比世人都强,如今可知道人外有人了?”少年低下头去涨红了脸。他父亲乃上前来向苏铮拱手:“小儿狂妄无状,失礼了,还望老大人海涵。”苏铮也回礼道:“不过是小孩子罢了,高大人好诗!”那高翰林连连自谦,又赞:“令徒之父也委实好才情。”贾琮厚着脸皮兼替贾赦厚着脸皮默认了。寒暄几句,有人来问苏铮三个弟子叫什么,苏铮自然是以幺儿为首介绍了。听他们都姓贾,又有贾琮贾环喊‘幺儿哥哥’,众人以为乃是一家子的堂兄弟。又有人问幺儿他父亲是做什么的,幺儿泰然道:“乃是一位商行掌柜。”立时有数人脸色一变,显见瞧不起他们乃商贾子弟;只是方才高家那小子已惹了一鼻子灰回去,不敢妄为罢了。也有看他们不俗的,过来主动相识,幺儿便领头与他们交谈,贾琮贾环继续扮作小跟班偶尔装憨卖萌。幺儿腹内自有才学,人又极好,粗识了些有实才的学子。不多时,众人开始整书。因这些读书人对书和翰林院都颇为敬畏,果然个个小心翼翼的。只是难免有人见了好书舍不得放手,就拿着立在旁边看。如同破窗效应一般,一个人看了,立时就有第二个看,过了会子,只见翰林院里到处都是捧着书立在那儿不动的人。贾琮一瞧,你们要不要这么不给我先生面子啊,我先生那么大年岁玩一次新鲜的容易么,忙大声说:“好多人偷懒啊,还假装在看书。”霎时那些看书的脸色都变了,急忙忙合上书干活去;有实在痴迷的也让他们家长辈喊醒了。苏铮瞪了贾琮一眼,因为隔得太远,他压根儿不知道。众人都暗判苏铮这个小弟子乃是直莽的性子,纵有几分聪明,却是极易罪人。中午休憩之时,贾琮悄悄拉着苏铮道:“先生,虽说是白干活,是不是也给我们一个小小的报酬?”苏铮瞥着他:“又打什么鬼主意?”贾琮道:“待书籍整理好了,让我们来抄书一日,行么?”苏铮抬头瞧了瞧,许多少年学子都只匆忙扒拉了两口饭便趁尚未开工看书去了,便点头道:“你们倒是难得来此的。我回头与诸位大人商议会子。”贾琮笑道:“先生只提议便是,管保没人反对——除非这几日并没有能长脸的儿孙弟子可带来。”苏铮瞪了他一眼:“食不言寝不语!”贾琮忙应了,低头吃饭。贾环在旁嘿嘿的笑。偏这会子有个平素与那高家公子要好的少年恰路过他们桌前,瞧了他们几眼,忽然挑衅道:“不知苏大人俸禄几何,竟买的起这般昂贵难得的貂鼠皮大裘。难道是平素有贪墨?或是什么商贾送的?”依苏铮的身份岂能与他一个孩子对持?幺儿与贾环都看着贾琮,这等事本来就是他的长处。贾琮遂奇道:“怎么世人如今竟以为翰林院也有贪墨了么?我平素一直以为这里乃是清水衙门哦,连修缮屋子的钱都是旁人捐的。”苏铮虽感激四王爷出资修缮翰林院,终归是圣人之臣,听见他管给钱的王爷叫“旁人”,不禁捋须笑起来。不待那少年反驳,贾琮面色夸张,张大了嘴接着说:“难道是科举贿赂?哎呀只是我家先生近来许多年不曾出过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