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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青砖被血水浸透,再擦不干净。芸香却被留了下来。闻得此种恶行,陛下震怒,将大皇子在宗人府中关了一个月叫他学规矩,一个月以后芸香才见到主子。他又瘦了一圈,站在那儿的时候甚至不像一个站立的少年。像是一团散掉的沙,被硬生生捏成了人的模样。红日当空,暖洋洋的日光映在他身上,通身却死气沉沉。看人的时候只有眼珠在转,眸底空茫不见一物,瞧着骇人极了。又过两年,大太监也被主子寻个由头杀了。芸香这时才知道,她是多么的幸运。从那事以后,大皇子再没让人近过身。独自沐浴更衣,独自用膳入眠,独自读书练剑。若有哪个下人不小心沾到他衣裳,便逃不过一顿板子;又或者哪个心念不正想要攀附主子的丫鬟故意凑近他,便直接被杖毙,分毫不留情面。也是在那一年,大皇子禀明了圣上,出宫落了府。他从宫中带出来的下人,也只有一个芸香。后来来的那些,有的是内务府遣来的,有的是攀不到太子便想从大皇子这里寻门路的小官送的,有的是从人牙子手中采买回来的。只有一个芸香,跟他最久。从婕妤生前便被指来照顾他,从一个二等丫鬟,变成了他名义上的侍妾。主子这些年来从不叫人近身,可多年来布膳、洗衣都是她来做的;主子与别的下人从不说话,与她却会多说几个字。这般特殊的对待,她如何能不生出别的心思?往日皇子妃善妒,她家主子似乎又有点惧内。此番大难临头,主子却把府中财物都清了个空,芸香按捺不住心中欢喜,连对皇子妃的畏惧都消减了大半。想了这么一通,芸香再回神时,却见大皇子仍是坐在书桌前,却没再垂着眼写东西,而是偏头看着另一人,眸底竟有浅浅暖意。芸香朝另一人看去,皇子妃坐在主子一旁,好整以暇地瞧着她。芸香猛地一颤,忽的膝行两步上前,伏在地上连连叩头:“求主子给我一条生路!奴婢先前犯蠢把那卖身契撕了,求主子再给我写一张!不需别的,只需您盖个私印便可。”成雅风闲闲笑道:“方才不是说要与主子共患难吗?怎么这一会儿工夫就改口了?这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芸香吓得直哆嗦,抬手重重掴了自己两巴掌:“婢子无知,婢子不该生那些歪心思,求主子给我一条活路!”府门外的动静已经传了开来,她没有卖身契,被官兵抓住了定会送入军营充作军妓的。却见大皇子妃唇畔笑意蓦地撤下,冷冷瞧着她,“你倒是与我说说,你生了什么歪心思?”芸香怔怔停了动作,浑身颤抖,皇子妃刚嫁过来的那几年异常善妒,但凡有离大皇子五步之内的丫鬟,都会被她一顿训斥。——她不甘心一辈子做这么个奴婢,也不甘心离府去过寻常百姓的日子。她如今已经是半老徐娘了,若离了皇子府,哪还能有好光景?她这十几年来,日日夜夜心心念念都想要做大皇子的姨娘啊!可这话她说了,还有活命的机会吗?芸香伏在地上,哀哀戚戚地哭。成雅风将手中瓷杯劈头砸在她脑袋上,厉声道:“滚下去!念在你伺候这么多年,黄泉路上定会带着你一起。”一个暗卫不知从何处行了出来,将软成泥样的芸香拖了下去,微不可见地向大皇子使了个眼色。容璟邰静静看着,瞧见妻子仍是气鼓鼓的模样,拍拍她的后背温声安抚道:“你莫要生气。”成雅风轻哼一声:“前些年我瞧哪个丫鬟都像是你的心头好,连身段好的小太监都不放过,恨不得长出火眼金睛,一眼就能找出那个狐狸精来!”多年没有床笫之欢,如何不叫她多想?容璟邰浅浅笑了。“你笑什么?”成雅风瞪他一眼,“是不是瞧着那时候的我善妒刻薄,跟个傻子似的还四处寻大夫治你的隐疾?”“没有。”容璟邰伸出左手,握住她的手背,认真说:“你很好,什么都好。”往日都是她诱着他说话,此时她抿着嘴笑,容璟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抿了抿唇,似有丁点不甚分明的羞赧之色上了脸,眼下薄红一片。成雅风看得稀奇,听他缓缓道:“你知不知道,成亲之前,你我是见过的。”“何时见过?”成雅风眸中一疑:“我怎的不记得?”“是在那家名为漱玉斋的金楼外,我的车夫驾车行过,不知怎的刮破了你的衣裳。你一直堵在我的马车前,不让我走。我以为……你是瞧上了我的样貌。”他最恨别人提的便是他的相貌,跟心中所恨之人流着同样的血,眉眼鼻唇都长得像他,只有额头像母妃。若有人说他英俊,丝毫不觉欢喜,反倒深恶痛绝。说到此处,他低低笑出了声,慢腾腾说:“原来,你只是想让我赔银子。”“那时你还那么小,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却睚眦必较,一点都不像个大家闺秀。愣是拖着我进了金楼,给你凑了钱买首饰。”他平日话少,若没有大皇子妃在旁边诱他说话,一整天也未必言语一句。此时慢腾腾地说这么多话,声调平板没什么起伏,眼神却温柔如水。成雅风听着听着,总算想了起来那是何时的事,一时噗嗤笑出了声,不由觉得脸热。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那日带足了银子,兴致勃勃地冲到金楼,想要把前些日子相中的一套红宝石头面买下来。却没想到金楼那掌柜是个jian商,这才半月功夫,价格就提了一成。她带的银子缺了一百两,掌柜死活不卖给她。她气得要命,出门又被人扯破了衣裳,像炮仗一样气得快要炸了,当下扯着他衣袖拽进了金楼。“我给你垫了一百两银子。”容璟邰又笑:“结果你就欢欢喜喜抱着那套首饰跑了,懒得再与我说一句话。”成雅风听得不开心,在他掌心软rou上掐了一把,容璟邰握着她的手闷声笑了一会儿,轻声说:“你那时眼角眉梢都是勃勃生气,与我一点都不一样。”“后来,我听人说你过得不好……便去侯府求娶。”成雅风眼眶一湿,那时他父亲因肺痨病死,侯爵易人,她这个原先的侯府嫡女顶着克父克母、悖逆尊长的恶毒名声,被拘在小佛堂中抄经念佛修身养性,一切用度清减,又怎么能过得好?只是可惜,他与她初遇的那次,她年纪太小了,早把这段往事忘了个干净,若不是他提起来,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作者有话要说:☆、吃素成雅风顺着他的描述细细想着,仿佛十多年前的旧事都在眼前重现,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