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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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 不对,是偷情约会时。 半夜的藏剑山庄一片静悄悄,除了定时巡逻的弟子和细弱的虫鸣外再无别的声响。本就不亮的月光被层云所遮,更加昏昏暗暗,只得零散几颗星子洒在夜幕上,倒是个偷鸡摸狗的好时机。 沈剑心当然不会错过这种好机会,于是他便准备偷鸡摸……不是,偷情约会。 也不对,跟自己情缘——好吧,虽然他们并没有真正公开过对方是自己情缘——但那也算情缘嘛!跟情缘见面怎么能叫偷呢! 沈剑心便如此理直气壮地心想着,又翻过了藏剑山庄的一道墙。 然后他因为青苔太滑脚下没踩稳,直接摔下墙头,在青石板上结结实实地坐了个屁股墩,差点疼得他“嗷”地一声叫出来,好歹憋住了,只能爬起来扶着旁边的树,一脸痛苦地揉揉屁股。 莫问作为堂堂侠义至尊的他为什么不走正门,他敢吗? 上次来藏剑的时候,剑庐恰巧刚出了把少有的好剑,还没取名字呢,叶晖说给先拿大庄主看看,就差了弟子捧到天泽楼来。 正巧他也在那儿,叶英随口说给沈大侠看一眼吧,于是侠义至尊沈某人兴高采烈地拿起剑,直夸好剑、好剑,不愧是你们藏剑山庄出品,再执起剑柄轻轻一挥—— 当时的惨状难以言表,沈某人不愿意回想。 反正那天叶晖扬言下次看到沈剑心,定然先让叶炜打他一顿,把他的腿也跟那把剑一样折了,还正好把他关在天泽楼,省得天天到处跑,让大哥老是担心。 沈剑心很想说这是赤裸裸的碰瓷!他折剑的本事藏剑这几兄弟谁不知道?叶英更是大大的坏,竟然还让他碰那把剑,摆明了就是设了套让他钻! 当然,沈剑心只敢想想,可不敢推锅给叶英。毕竟叶英是让他看一眼,可没让他拿起来,还试用了一下…… 穷苦的侠义至尊翻翻比脸还干净的兜,确定自己赔不起藏剑山庄这把剑,只得跟叶英说:“那我去找点东西赔给你吧?” 叶英不缺这把剑,更不缺这点钱,当然不在意他赔不赔,但沈剑心执拗地说一定要找点什么东西给他表达歉意。叶英倒是可有可无,但好奇他能带什么东西回来,便答应了。 沈剑心在桃花烂漫的季节离开了藏剑山庄,在外游荡了三月有余,倒还记得没事儿给叶英写写信。最近的一封信,他是在稻香村写的,说看见李复和秋叶青天天腻腻歪歪的,这都快七夕节了,他并不想继续吃这二位的狗粮,凑巧也想到了该用什么赔罪,便说要赶来和叶英一起过七夕。 等不及回信,沈剑心就收拾好不多的几样行李,赶来藏剑山庄翻墙了。 侠义至尊扶着树叹口气,抬头看着前面最后一道墙。 翻过去,就能见到叶英了! 见情缘之前得好好整理一下,即使是翻墙也必须翻得优雅且不失体面——虽然他从来和优雅与体面不沾边。 整理头发,揉揉脸颊,一切准备得当,保证自己在最佳状态,沈剑心气运丹田,一跃而起,轻巧踩在墙头借个力—— 哧溜。 你们藏剑山庄的弟子已经懒惰到连墙头的青苔都不打理的程度了吗! 这是沈剑心摔下去之前最后的想法。 在墙头脚滑连摔两个屁股墩,沈剑心彻底没了脾气。 算了,自己什么样子叶英没见过,这算什么,就连没穿的样子也…… 沈剑心捂脸,把少儿不宜的画面甩出脑海,爬起来拍赶紧身上的土。 还是先去找叶英吧……这三更半夜的,他多半在睡觉。 反正墙都翻了,多翻个窗户也不是不行,正好吓吓他,虽然多半是吓不到的,毕竟以叶英的功力,恐怕刚才自己摔下来他就已经感知到有人闯入了吧…… 沈剑心如此想着,低头往前走,眼睛的余光扫过庭院,却顿住了脚步。 庭院内,不甚明亮的月光下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他正面朝着沈剑心的方向,皮肤苍白如鬼魅,月色映衬下更为可怖与诡异,白发玄裳无风自动,而他拿手里的那柄焰归,沈剑心绝不可能认错—— 沈剑心悚然一惊,而那人恰巧在此时睁开了眼。 那双眼没有眼珠与眼白,有的只是无边无际、黏腻如血浆的红。他轻轻扫了一眼沈剑心,本如临大敌的沈剑心却松了口气。 ——虽然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至少那个眼神,他可以确定,面前这个人是叶英。 眼神里原本的锐利和冰冷在触碰到沈剑心的那一刻收回,转为熟悉的温柔与淡然,他的确是叶英。 沈剑心再管不得那么多,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抓起他的手,焦急地问:“叶英,你这是怎么了?” 叶英似乎还稍微有些思维混乱,顿了一顿,像快速理清思绪,第一句话却是道:“你来了。” “我当然要来,之前不是写信给你,我要来找你过七夕么?”沈剑心伸手,指尖轻轻地给他拨开额发,眉间魔纹如火亦如瞳,说不出来的诡异,“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 叶英摇摇头,捉住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语气温柔又带了一点歉意:“我不知道你竟来得这么早……我今夜有些心烦意乱,从剑冢回来后感知有些不对,方散了天泽楼的值守弟子们,然后便现了心魔相……这副心魔皮相丑陋不能示人,有没有吓到你?” 叶英有心魔相,沈剑心不是不知道。 独坐剑冢,静观荣枯,普通人绝对无法忍受的枯燥与寂寞,只有叶英这等坚韧之人,方能领悟无上剑道。 然其中滋味,旁人无法感知一二,他再强大,也终究留了一点杂念,便是他的心魔相。 只是叶英平时心志坚定,不管再有波澜,也从未在外显露过心魔相,就连沈剑心这也是第一次见到。 沈剑心知道,他遇到的问题绝不只是让他心烦意乱,恐怕是修炼时又有所感悟,致使他分了神,才让心魔趁虚而入。 好在叶英与心魔同出一体,而心魔只是他的一点杂念,远远不及他本身,平时根本不会出现,只是会偶尔钻空子给他制造点小麻烦。 所以叶英在短暂的搏斗后仍旧是强压下了心魔,但心魔相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消退,便在庭院内静静思考些问题,却不想遇上了翻墙进来的沈剑心。 弄清始末,知道叶英没事,沈剑心终于彻底松口气。 “哪里丑陋了?”沈剑心笑,伸指在他眉心魔纹一点:“我的叶英天下无双,什么样都好看,我可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叶英眉头一动,有些意外:“新奇,你这是哪里学的花言巧语?” 铁树开花,沙漠涨水——简直是出鬼,一个剑纯竟然学会了甜言蜜语,大大的不对。 沈剑心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学了这一句——你可别多想!我绝对、绝对没有去逛青楼——是跟秋姑娘学的!她平时夸李复就这么夸,还跟我说什么,要是我在七夕这样跟你说,准能讨你欢心。” 叶英无语,揉了揉自家剑纯的高马尾,心想他当然是非常放心沈剑心的,毕竟要是沈剑心这个直脑筋进了青楼,到时候被卖的那个说不定就是他…… 两人在庭院内温存了片刻,沈剑心一拍脑门,想起来件事儿:“叶英!我上次折了你们藏剑山庄的剑,说好要找东西来赔给你的,我找到了。” 侠义至尊得意洋洋地从腰上解下一个佩囊,伸手进去掏啊掏,掏到了什么东西后如获至宝地抓过叶英的手,给他放在掌心。叶英低头一看,是一只竹子编的喜鹊! 这只喜鹊不过大拇指那么一点,小巧玲珑,眼睛的位置还嵌了两颗黑色的珠子,颇有些活灵活现,可以看出编它的人是花了大心思去做的。 掏出一只喜鹊还不算完,沈剑心又陆续从佩囊里掏出了燕子、鸿雁、仙鹤……最后还掏出来叶英的同款宝贝肥啾,一口气把他整只手都摆满了。 叶英端详了这些小动物片刻,道:“手给我看看。” 沈剑心:“?” 叶英不容他分说,另一只手把不明就里的道长拉过来,强硬掰开他的手。那只原本只有剑茧的手多了细细碎碎的伤痕,满手都是,有的已经几乎看不见,有的还很新鲜,像是一两天之内伤到的。 叶英细微地叹口气。他就知道,竹编小物对编织之人的要求很高,且越小的东西越难编。这些拇指大的小鸟儿,所用的每根竹篾不过几根发丝那么宽,沈剑心之前从未学过竹编,能编得这么好,定然是吃了许多苦头、弄得满手都是伤才能做出来的。 沈剑心方才知道他要看自己的手是为什么,连忙道:“不疼的!真的不疼。”还怕叶英不信,用力搓搓手:“早就全好了!叶英,这些鸟儿你喜欢吗?” “你编的,我自然是喜欢的。”叶英又摸了摸他的发。侠义至尊有一把好头发,银白如雪,握在手中细软微凉,叶英无事时总爱拨弄。“只是不知,你编些鸟儿是有何用意?” 沈剑心嘿嘿一笑:“都说七夕节,牛郎织女鹊桥会。我想着七夕要来看你,便向稻香村的巧手师傅学了竹编,做成喜鹊的样子,下次你二弟三弟要是不让我进门,我可就指望着这些喜鹊给搭个桥,让我来见你呢。”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全然不像是武功高强的侠义至尊,倒更像是春心萌动、与心上人交换定情信物的小少年。叶英看了也微笑道:“不劳烦喜鹊,我出门见你便是。” “岂敢岂敢,要是我把你拐走了,你三弟恐怕要满大唐追杀我。”沈剑心连忙摆手,“我这些小东西不值钱,肯定是不够赔你的剑,只想着博你开心罢了。你还想要什么?我都去给你寻来。” “不需要。”叶英身上散逸出霞光,他把那些竹编小鸟捧在掌心,揽过心爱的道长,眉心魔纹轻轻与他的额头相抵,“你能来,便好。” 沈剑心用力回抱住他。霞光彻底散去,心魔相消失,明黄的人影出现,他又是那个沈剑心熟知的叶英了。 沈剑心很高兴,拉着叶英往天泽楼里走去,一路上叽叽喳喳跟他讲这几个月在江湖上的趣事逸闻,叶英侧耳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 走到了门口,沈剑心却又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像是在主动邀请,十分不好意思一样,涨红了脸死活都不肯进去,扒着门不肯动。 叶英看着他,无奈道:“这都三更了——你奔波劳累,心魔相亦损我精力甚多,我能做什么?还是歇歇。正是乞巧节,白日我们再出去逛逛。” 听见心魔相终究是让叶英精力有损,又看见叶英的确脸上是少见的疲惫,沈剑心连忙松了手:“那我、那我还是陪你躺躺吧。” 两人只宽了外衣,一起躺下休息。只是刚刚还说要陪他躺的某侠义至尊沾上枕头比谁都睡得快,窝在藏剑山庄大庄主怀里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叶英闭上眼,又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沈剑心不知道的是,他现心魔相次数不多,一般是在剑冢中修炼时出现,就连他的弟弟们也是没见过的。但寥寥屈指可数的几次都要两三天才能消退,且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眼睛都是血红的。好在他心剑大成,就算闭目也无妨,是以从前无人知晓。 这次不过几个时辰就消退得干干净净—— 叶英轻轻地握住怀中道长的手。 只因,他这次有人陪伴,不再孤独与彷徨;只因,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心中所想;只因,有人带来一只竹鹊。 他记得有人说过,要竹鹊搭桥来看他。 从那时起,他便把这只竹鹊收在身上,从此再也没有离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