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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回避着这里。没想到一夜一世界,全部变了。他们住的里院大名是天香里,位于最后一排。前面还有平兴一里、平兴二里。一栋里院非常大,围绕着中间的方形院落,能容纳上百人居住,像一座小城堡。此刻,那两栋近乎成了废墟,断壁残垣,满地的建筑垃圾,油漆斑驳的红色栏杆异常刺目,断成一截一截。雪团积在上面,更显萧索。方璃捂住嘴唇,伤感袭来,加快脚步。终于到了天香里,房子还在,但却没有丝毫生气,空无一人。晾衣绳孤独的从这头系到那头,屋门大开,里头空空荡荡,走廊和院落堆积着一些不要的杂物。破了口的瓷盆、脏兮兮的凳子、塞着旧衣服的蛇皮袋,如同那些岁月,被遗忘在角落。她揉揉眼睛,抬头望向沉在黑夜里的建筑。一种难掩的悲凉落寞。她小跑着上了二楼,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穿过废弃的厨房、淋浴房,最后,停在那扇再熟悉不过的门前。深深地喘了口气。门是虚掩的。手被冻得发木,她推了好几下才推开,克制住内心的无尽感慨和激动,抬眼望去。房间是空的,月光和雪光浅浅地从窗户投下。黑暗中依稀能看见一个高大人影,倚靠着墙,微微弓着腰,指间一点微亮的火星,明明灭灭。听见开门的声响,男人轻掀眼皮,看见来人,也是一滞。方璃惊愕地僵在原地。她压根不知道周进回来,也从未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缩在口袋里的手用力抠挠着掌心,她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往后退了半步,后背倚靠着门。男人并没有说话,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仿佛没有看见她似的,缓缓地抽着烟。见他这般冷漠麻木,方璃还是钻心的疼,垂下眼睫,盯着陈旧的水泥地。走廊里涌进一阵阵阴冷的风,呼啸声剧烈,方璃虽然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但心底还是发冷。好冷好冷。过了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或许是尴尬,或许是痛苦,或许是没有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会见到彼此,所以都僵持着。太冷了。方璃吸了吸鼻子。余光里,瞥见那一小截烟头从他指间滚了下来,落进地板,被狠狠碾灭。“嗒”的一声,打火机亮出微弱的火光。屋内有风,他一手挡在火前,又点燃一根烟。他这样,方璃进去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尴尬地立在那里。渐渐,她能感觉到面前男人的暴躁。他狠狠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一地的烟头,而在那暴躁之中,方璃还察觉到一丝痛苦。剧烈的,难以压抑的,痛苦。好像不仅是因为她。他的神色,像是遇到巨大的难题,无法攻克的困难。方璃看着,微微皱起眉,想到在这个时候见到他——他是被公司炒了么,还是出了什么事?明明离了婚,但她知道自己亏欠哥太多太多,所以,她其实一点也不恨他。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关切担忧,男人动作一顿,视线扫来。果然如小俊所说,她更加憔悴,穿一件近乎淹没她的黑羽绒服,帽沿上一圈绒绒的毛。小脸煞白,眼睛泛红,嘴唇没有一滴血色。零下十几度,她浑身发抖,瑟缩着肩膀,神色间带有一种令人心碎的病态。“你来干什么?”再忍不住,嘶哑着喉咙问。“我…我回来看看。”没想到他会同自己说话,方璃怔住,好半天才回答。周进盯了她几秒,想起过去某一次,声音透有淡淡讽刺,“这有什么好看的。”方璃手被冻得发痒,她用力抠挠,垂下脖颈,“…对不起。”周进背过身,从那扇狭窄的窗户看着漆黑的窗外。他捏紧手里的烟,声音烦躁:“赶紧回去。”方璃绞着手指,一时没答。她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这因为没有家具而略显空阔的房间。“方璃。”男人声音冰冷,无法忍耐,“这是我家。”半刻,并没有等来方璃的回复,扭头看去。方璃视线全部聚集在墙面。眼睛适应了这样微弱的光,看得清晰。那是以前摆放床的地方,在比床略高一点的位置上,赫然有几块被指甲扣下去的凹陷痕迹。周进也看见了。两人不自禁地瞥了对方一眼,又很快转开目光。那里铭刻着他们的第一次。那时她才十八岁,做完后怕极了,他却在那里不慌不忙地抽“事后烟”。她的所有委屈无从宣泄,蜷缩着身体,指甲用力抠着墙。后来,他们也有吵架。她每一次委屈、难过时也都是这样。他几乎都会立即心软,从背后紧紧抱住她,温柔地安慰。……房间里漫起诡异的安静。半刻,方璃慢慢清醒。她跟哥已经不可能了,再看,确实没有意义。她今天过来,也的的确确是一时冲动。“那我先走了。”方璃咬咬唇,低声说。转身推开门,寒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她打了个寒颤,下楼。窄小的木楼梯上全是雪和碎冰,嘎吱声在寒夜中格外惊心动魄。太滑了。她伸手想去扶栏杆,但冻伤的手指一触雪,更是痛极,脚下不稳,最后几步连滑带滚,跌进雪里,发出重重的“砰”一声。疼痛因为寒冷无限放大,手掌触着雪,像有一堆刺扎进手心。她摇摇欲坠要站起来,听见身后焦急的脚步声,愣了愣。周进个高,还剩几阶台阶直接侧身翻了下来,动作利落,走到她身边。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我没事,谢谢你。”她没想到他还会关心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羽绒服帽子被摔掉,浓密的长发沾上雪花。周进看着这样的她,捏紧了拳头。——让她住家里为什么不住?为什么离婚得到自由后还把自己搞成这样?她这样不会照顾自己,到国外怎么办?各种念头瞬间席卷他的脑海,看着她磕磕绊绊的憔悴身影,那一瞬间,他克制不住想抱去起她。周进往前走了几步,再度停下。想起咖啡厅那个女人提及的事情,他面色一沉,眸中闪动压抑的痛苦。最后化成深深的无奈。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只感觉自己很脏很脏,不堪极了。不配碰她。方璃极其困难地往前,因为有雪花垫着,她摔得不痛,只是雪大风大,她什么都看不清。隐约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一直跟着自己。她知道他哪怕再恨她,可也担心着她。方璃涩涩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