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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了下眼,最后调整细节高光。她画法传统,肥压瘦层层罩染,笔法娴熟干脆。又是近一个小时。这次是自然光,所以没有拉上窗帘,午后的光线丝丝缕缕落在她身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边,方璃姿态虔诚,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完全沉浸在画里,一笔又一笔。一如当年那个在夜市街头抱着速写夹,不肯画照片、偏偏就要写生的她。周进望着她,心里更是震撼,涌上一种前所未有的爱。“好了。”许久,方璃总算满意,有些倦怠地放下画笔。周进也跟着长舒一口气,忙起身,扶住她的肩,看向画面。极端写实主义,一分一毫尽现。粗糙的皮肤质感,极淡的细纹,眼睛里细微的血丝,都表现得淋漓尽致。可是跟他照镜子,拍照又不同。每一处细节都值得探究,韵味丰富,只看一眼,便能感觉到油画的魅力。一幅画,像在诉说一段故事。周进不懂别的,只是看了很久很久。方璃头倚在他结实的手臂上,十分眷恋。从画室出来接近傍晚。周进做了一桌子的菜,两人边聊边吃,气氛从未有过的融洽温馨。吃完饭,方璃望向落地窗外。他们住在市郊,远处是苍翠的群山,一轮橙红的夕阳悬在山顶,淡淡的金光浸染远方。“你后天是不是就走了?”她语带忧伤地问。“嗯。”有些话不能不说了,方璃捏了捏拳头,又松开,裹紧肩上的外套。“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第83章夏末秋初,空气清新干净,坚持了一个盛夏的月季花终于颓败,零零落落的几片花瓣盖着土壤。傍晚起了风,方璃把丸子头解下来,头发微卷,垂在脖颈。“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周进手臂环在她腰间,担心她摔倒,走得很慢。他们走到离儿童乐园很远的小池塘,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渐渐抛在身后。池水碧绿如缎子,几条鲤鱼自在地游来游去,方璃看了一会,牵着他坐在梧桐树下的长椅上。她弯腰,手肘撑在大腿上,捧着下巴。周进摸摸她的头,沉默。她手往上伸了伸,抓住那只手,拉下来,贴在自己颊边,“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她不敢看他的神色,只盯着地上他们被路灯打下来的剪影,“可是我怕说了,你会不高兴。”“那就不要说。”他低缓开口。“不行……我必须要说。”方璃绞着手指,摇头,声音轻轻的,但很决绝:“我必须要说,我觉得我们这样下去,你也累,我也累。真的,这几年你一直都在照顾我,都在妥协我,我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处处为我着想…”语气愈发艰涩,“但是……其实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她肩膀耸动,垂下头,“而你想要的,我也没办法给你。”“璃璃。”周进打断,隐约知道她要说什么,声音低涩沙哑,如萧索的秋风,“别说了。”她像是没有听见,双手掩面。“对不起啊哥,我知道你特别想要孩子,想要我像墩子哥的老婆一样,乖乖的,然后去找一份踏实的工作,带带孩子,做做家务……但是我……我真的不甘心。”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是不想给你生孩子,只是我好害怕那种生活,哥,你能明白吗?我恐慌我的生活变成大部分女人那样,孩子,丈夫,家庭……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我真的不想。我没办法,我选择的就是这样一条路,上帝就是公平的,我作出了选择,就是要有牺牲。”周进面色一点点沉下。阴影笼罩着他的侧脸,眉眼间染上寒意。沉默许久,方璃脚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才继续:“你们可能不明白,不理解。但画画……它跟别的不一样,它是在展露我们自己的内心……有些东西是无形的,看不见,但很重要,比如阅历,眼界,思想,看过的风景……但是如果就只是家庭……局限在一个地方。”她觉得自己说不清楚,愧于语言上的表达,有些语无伦次:“就比如教授……他们经历过许多事,眼界很开阔,这样的画,跟我这种毕了业就做家庭主妇的女人,是不可能一样的。”路灯落在她的身上,像覆了一层白霜。周进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也第一次,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方璃说:“就像我觉得,如果哥你会画画,技法没有问题,那你一定比我画得好,因为你的世界比我丰富,多彩。”“你可以画过去的部队,你伤疤的来历;还可以画那个被时代淘汰的渡轮公司;你也可以画监狱…画邮轮…画巴拿马,加勒比……”“但我不行,我是空的。”方璃定定望着他,“画画不是一加一,需要很多很多感受。”周进抿紧了唇。他看着面前的女人,久久无语。他能明白。这种分歧从在一起时便注定,他在归来,而她要远去。他能接受她去俄罗斯,也愿意慢慢等待,等她实现梦想,回归家庭。可是这一年来,方璃发觉不可能,离开校门后,她才发现自己宛如井底之蛙,未来太远,远到她根本就看不见。穷其一生,也未必会有出路。……还有孩子,彻底封掉她的后路。月影婆娑,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方璃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对面楼房的万家灯火。那一瞬间,她想起那年中秋踏进里院的时刻。街坊四邻在走廊上摆上桌椅,每一家门前都悬着黄彤彤的灯泡,热闹,欢喜,市井气息浓郁。如果时间能倒回…或许,她不会再说出那些话。“我愿意等你。”男人的声音深沉而冷凝,透有淡淡的悲凉,打断她的思绪。“俄罗斯也好,欧洲也好,或者什么北冰洋南极洲,随便你去。你去拓展你的眼界,丰富你的阅历,我没有关系。等到你真正实现了你想要的,或者某天你累了,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想要一个家,再回来找我,我等着你。”“可是……”方璃握紧长椅,仰起头,试图把眼泪憋回去,“我……”空气凝滞,安静。隐隐约约能听见孩子们的嬉闹声,笑声如银铃,顺着风散开。周进声音缓慢,冰冷:“你一定要再提那两个字么。”方璃用力抠挠着掌心。“我说过,没有下次了。”他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疏冷,有些麻木,又有些疲倦。方璃抱紧手臂,微凉的夜风拂过她的胳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可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