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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一点点,走远。去年毕业后,方璃和周进按照规划,领证结婚。从三年前开始,在兢兢业业,全年近乎零休假地跑中低端线后,哥的事业渐渐有了起色。两年前,自考了S市最好的海事学院,终于符合国际海事组织IMO的要求学历。从水手长到三管轮,再到三副。薪资有了一个明显的拔高。老房虽然迟迟未拆,但是靠着哥辛苦攒下的薪资,还是付下了一套婚房的首付。那是在方璃大三快结束的时候。哥仅有的五天休假,他们跟打仗一样看房,拍定。她还记得,哥当时喜欢市中心的房子,虽然小,但安全便捷。可最后还是选了她喜欢的一套。地理位置较偏远,但是胜在环境安静清幽,小区建筑精致漂亮,设施良好。方璃最喜欢新家卧室的飘窗,还有客厅弧形的、能看见远处山脉起伏的落地窗。但此刻,方璃看着堵成一片的高架桥,有点后悔了。她应该听哥的话的。计程车像蜗牛般往前爬着,方璃有点晕车,难受地倚着后座。手机响了,是陆思思的一条微信。【晚上要不要出来玩?】【不去。】【为什么不去啊,反正你也是独守空房,出来陪陪我呗。】【今天太累了,算了。】方璃回复。毕业后,陆思思被安排到自己家公司上班,很闲,也养成爱泡吧的习惯。偶尔会叫上她一起。哥大半年不在家,方璃一个人在家待久了,去解解闷也是挺好的。只是今天,她真没有什么心情。从下午堵到傍晚,方璃总算回到家。装修是她亲自装的,也考虑了哥的感受,浅灰色墙纸,木质地板,原木家具,风格简约明静。靠近卧室的一间书房,被她改成了画室。推开门,里面有大大小小的画作。写实风景、人像、静物,有的被细心裱好,有的还贴在画板上。她把今天这两幅靠在墙边。蹲在地上,仔细瞧着。这是她被画廊退回来的两张画。也是她被退回来的,第……多少张画,记不清了。从大三开始,她就将画放在画廊寄售。那时价位标得低,一副也就两三千块,真真是廉价了。但一年半载,也能卖个四五幅。当作零花钱。毕业后,算上颜料画布成本,算上时间,标的价格自然也高了。但从毕业到现在,只卖出过一副。她现在还记得,是日常的一张练习。静物,亲近的平视,白色瓶罐,斜插几支百合,旁边还有一副木质碗筷,光线宁静和缓。她自己觉得,有点匠气。标了七千,卖得竟出奇的快。剩下的却无人问津。她在四家画廊都有寄卖,因为长期卖不出去,前阵子都将她的画退了回来。这是最后一家,她学生时期长逛,就在H大附近,老板和许教授相熟,多给她延长一个月。但今天,还是被退回来了。方璃是亲自过去拿的。也没有跟许教授说。这几年,从比赛到毕业创作,再到毕业后帮她牵线画廊,参加双年展,已经带她许多了。她很感激教授,但有些事情,还是得一个人来。午后画廊也就一两个人,她去老板办公室抱起画,面上也没说什么,很快离开。心里却失望低沉,出门时还差点撞到一个人,像个狼狈不堪的逃兵。方璃越想越闷。原本想继续画完手上这幅,可因为这件事情,整个人都恹恹起来。坐在画架前,烦躁莫名。松节油的味道熏得头痛,攥着画笔慢慢静下心。这幅也是静物,和过去卖出的那张类似——随之时间流淌,她也渐渐妥协。梦想和追求都是虚的。她现在心浮气躁,急需被人认可。画笔蘸了颜料。一笔两笔三笔,小雏菊花瓣规整中又加了点散,笔触甜美,还有点缀的满天星……清透的玻璃瓶,柔和的微微模糊的光线。凝神静气,对的,她可以的。脑海却回忆起老板说的话——“咱们这卖的画,不是挂在新房里,就是挂在酒店里,图个兴致。你自己想想,中产阶级,中年男女,喜欢什么样的。”“不要什么想法,没人看得懂。干净,清新一点。博斯查尔特那种知道吗?精细,工艺,漂亮。你一小姑娘,不是应该很擅长画这些吗?”“不要那么灰,亮,亮一点。”……为了更好的光影效果。画室挂了厚重天鹅绒窗帘,把自然光尽数挡在窗外。顶灯是冷光源,衬得射灯光线愈发刺眼。看久了,视线有些花。她摇摇头,手插进头发里,拨到脑后。眯了眯眼,还是眼花,胃里隐隐作痛,漫上一种深入骨髓的饥饿感。居然能饿到头晕眼花。方璃放下画笔,撑着走到厨房,冰箱里只有几块冷硬的切片面包。她也懒得加热,囫囵几口吞进去,干硬无味。转身出门,看着没有开灯的客厅,空荡,冰冷。傍晚是最冷清的时候,落地窗窗外,群山之上,灰蓝色的天幕压抑窒闷,一轮弯月模模糊糊,更显伶仃空旷。世界好安静。再回到画室。心里忽然升起绝望之感。倚在门口,看着画面。画这种匠气的画,会不会越画越不好;可是不画成这样,一副都卖不出去。那些卖不出去的,耗费心力的画静静地躺在家里,像冷宫里的美人。无人欣赏,无人喜欢,比她还寂寞。好可怜。方璃盘腿坐在木地板上,忽然很想找人说说话,可是又无人可以说。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烦躁地关上画室门,回到客厅,盯了一会座机,转开视线。她不再是那个一遇见事情就想找他倾诉。如果他不回应,还能打一串日志的少女。这几年,好像越来越习惯一个人。而且……算算日子。那边快赶上飓风日期,哥也应该快回来了吧。坐了一会还是胸闷,什么都做不进去,心浮气躁,背后沁出汗珠。方璃有点后悔没跟陆思思出去了。或许,她真的需要去放松放松。蹲下,拉开橱柜下方的抽屉,静了几秒,翻出一盒烟,打开,抽出一支。这还是上次哥留下来的。最近他们有了些钱,但哥节约惯了,还是只抽这种最廉价的。十块一包,很烈。上次画被退回来,她偷摸试过一次,呛得她眯起眼睛。但过后,心情真的振作了一些,比咖啡管用不少。她蜷着腿坐在沙发上,咬着滤嘴,等烟灰结成长长一串,才伸手弹了弹。手机忽的响了。是陆思思微信,一个短视频,卡座,一堆洋酒,镜头一转,是舞池边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