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痕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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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理智都被放逐到陌生荒原,谁都停不下来。直到床单被压出皱褶,窗外的水汽不及室内潮湿,连呼吸都潮,陈迟颂头皮发麻,青筋脉络都被刺激到舒张,浑身血液也在沸腾,他问司嘉受得了么。 司嘉不说话,几缕发丝被汗黏在脸侧,她死死地攀着他的后背,指甲掐进皮rou,再压低,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没收着力,很快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散,眼眶不知道是因为爽的还是痛的而泛红。 “痛吗?”她问。 陈迟颂抵着她,没吭一声,硬生生地受着,只有额角的汗滴到她锁骨上,很烫。 “陈迟颂,我昨天比这还痛。” 她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眼泪也被撞了出来。 陈迟颂闻言动作一顿,他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而后伏在她耳边低声说对不起。 但司嘉不想听这个,她直接仰头堵住他的嘴,就像十六岁时故意去按发炎的智齿,从疼痛中获得莫名的快感,现在,这种滋味司嘉再次在陈迟颂身下尝透了。 …… 就这样彼此纠缠到颤抖,后来他们停了,雨还没有。 陈迟颂睡着了。 从他踏进她的公寓,司嘉就看出了他的疲惫。 可她却很清醒,明明浑身都痛,四肢像是抽离过,点烟的手都在抖,没有一丝睡意。她把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后,带上房门,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慢慢收拾着行李。 在天即将破晓的时候,她才回到床边,俯身在熟睡的陈迟颂唇角落下一个吻。 “对不起。”她轻声说,“陈迟颂。” 然后是更轻的,带着哽音的一句:“再见。” - 司嘉被孟怀菁带走了。 在司承邺锒铛入狱后,在北江已经没有她容身之处的时候,在班里其他人都忙着填报志愿,即将奔赴新的人生篇章的时候,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离开。 没人知道她有多想不管不顾地留下来,可是她不能。她现在一无所有,她失去了所有依靠,又有什么资格和陈迟颂谈未来。 她也实在没有勇气和他当面告别。 他要怪她也好,恨她也罢,她都认。 陈迟颂发了疯地找她,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儿。 飞机落地之后,刚开机,手机里就涌进来无数条消息,晁艺柠的,许之窈的,尤籽杉的,贺遇青的,很多人,都问她人呢。 陈迟颂的消息还停留在半小时前:【司嘉,你够狠。】 司嘉扯了扯嘴角,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而置顶下面那条,是葛问蕊发来的:【你输了。】 她们从加上微信就没聊过天,这条上面还是系统自带的打招呼消息,显得可笑又讽刺。 司嘉垂眼点了删除对话框。 但葛问蕊说的没错。 这就是她的十八岁,盛大,却无疾而终。 第51章 霓虹 ◎她仿佛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 年初那场工作风波, 孟怀菁还是没能全身而退,被“发配”到了温哥华。司嘉刚到的那一阵,倒不过来时差, 也吃不惯高热量的食物, 整个人过得浑浑噩噩的, 但她胜在年轻,自愈能力强,没什么苦咽不下。 而被上的第一节 课, 是入学前的夏令营。 她面对着不同肤色的新面孔, 同吃同住了半个月,文化差异在不大不小的营地里碰撞, 这对她而言, 是一个完全崭新的世界。但当这一年夏天结束的时候,他们又回到各自的生活, 哪怕曾经亲密无间,却再没有联系, 因为知道每个人最终都要走上不同的路,做不同的事情。 短暂的过往就像瞬息万变的云,无法留存,人只是怀旧, 才会觉得伤感。 所以她换了新手机,不过没有刻意和过去断联。 宋再旖不负众望地成了当年的高考状元,但她似乎婉拒了国内各大高校的橄榄枝, 要和沈既欲一起出国留学, 尤籽杉正常发挥, 也如愿拿到了助学金, 可以安心地继续读书, 晁艺柠的分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乐呵地报了个外省末流211,葛问蕊终于因为填报志愿这件事和她妈决裂了,据说离家出走了半个月。 梁京淮还没放弃喜欢她这件事,或许早已变成执念。 陈迟颂重新回美读书了,球照打,酒照喝,谁没谁不能好好过。 孟怀菁依然很忙,几乎没有时间管她,她也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怎么过都是过,学习和社交占据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她没有停下来的时间。 直到毕业那年。 她没想到在异国遇到的第一个旧人,是贺遇青。 算不上偶遇,他是特意打听清楚了她的消息,出现在她的毕业典礼上的。 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在阳光下发着夺目的色泽,周围有人起哄,有人吹口哨,司嘉看着他,却活生生看到了十八岁那年,也有一个人这么向她走来过。 其实那时候司嘉已经很少想起陈迟颂了,可一旦出现裂缝,所有的平衡就会轻而易举地被打破。他们满打满算在一起不过半年,分分合合,却像是纠缠了半生。 等人到面前,司嘉问他怎么来了。 贺遇青说他们医院刚好有个在这边学习交流的机会,他争取到了。 如今的他已经离开学校,入职成为了一名真正能够救死扶伤的医生。 这是他的梦想,也是陈迟颂的。 “恭喜。”司嘉说。 贺遇青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再遮掩,炙热又浓烈。 后面的毕业旅行,他会跟来,司嘉并不意外,对外只称是随行医生,她无法限制一个成年男人的行动,更何况还是一个四肢雄健的男人。经年阔别,贺遇青早已不复印象里那副温润学长的模样,看得出常年健身的痕迹,包裹在衣服之下。 她玩得很疯,去了棕榈岛跳伞,去了诗巴丹潜水,熬过一整宿就为了几秒的流星雨,也到过勃朗峰顶,感受那一刻世界被踩在脚下,风刮过耳畔,呼呼作响,什么仿佛都能被吹散。 没有飘渺的过去,没有未知的前路,只有当下。 她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 但风太大,烟也难点,火苗刚蹿出来,转眼就被吹灭,贺遇青见状俯身过来帮她挡住,猩红明灭,烟雾终于散开。 司嘉说了句谢谢,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屈膝在礁石上坐下。 被吹得乱糟糟的发丝擦过贺遇青的肩膀,他同样看向远处,声音混在风里:“司嘉。” “嗯?” “来找你之前我参与过一台手术,是个跳楼轻生的女孩,努力了十几个小时,但还是没能救得了她。” 司嘉吐一口烟圈,眼前风景跟着模糊。 “在她身上我好像看到了五年前我的结局,如果没有你的话。” 那场网暴对他来说是致命的,他明明是个受害者,却被讨伐,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犯了弥天大罪,百口莫辩。 “是你救了我。”贺遇青平静地笑了笑,“我也等了四年,如果这期间你有交任何一个新男朋友,我今天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所以你是要开始追我?”司嘉掸了下烟灰,问得直接。 “对。” 司嘉的眼睛仍注视着远处辽阔的风景,情绪没有因为贺遇青的一句告白而起伏,她淡声说:“可是贺遇青,我现在好像没有办法再喜欢上一个人了。” 大学四年她从来不缺金发碧眼的帅哥追,也不是没想过放过自己,尝试一段新的恋爱,但悲哀的是,她发现自己只能冷眼旁观那些男生为她焚烧的爱意,余温很灼人,却掀不起半点波澜。 她好像病了。 - 旅行结束后,司嘉直接进了当地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工作,她本科念的是商务英语专业,除了过硬的语言水平,外貌条件更胜一筹,再加上之前混过圈的经历,她身上没有初入职场的窘迫,做事淡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能对所有人笑,哪怕转头就会被背后说闲话,被造谣。 从实习生到转正,再到如今,流言蜚语司嘉听了一路,说她被包养,说她靠身体上位,多脏多不堪的都有,但她从来不在意。 因为她早就不是十六岁的司嘉了。 而是二十六岁。 回头看才发现她已经一个人走了很长一段路,曾经的幼稚、苦恨、绝望都烟消云散,而现在,她会永远为新一季春天的花开欢呼。 再寒冷的凛冬也终会过去。 …… 升到总秘的那天,贺遇青又往她这儿飞了一趟。 司嘉给他开了门,也不管他手里拎了多少东西,转身窝回沙发上继续看剧,空调冷兮兮地开着,贺遇青随手拿了条毯子扔她身上,然后开始处理那一袋子食材。 一集电视剧看完的时候,司嘉才抬头朝他看一眼,懒洋洋地笑道:“你这拿手术刀的手,切菜合适么?” 贺遇青没抬头,“谁让你一天到晚吃外卖?” 司嘉闻言又无声地笑了笑,趿着拖鞋走到厨房门口,抱臂睨着他:“发现抓不住我的心,所以打算抓住我的胃了?” 贺遇青下意识地朝她看,刚要笑她想多了,然后动作一顿。 他看向双手环胸倚在门边的司嘉,她穿着一条黑色的吊带裙,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有点乱,一看就是躺了半个下午,没上妆,白净的一张脸,眼尾微微上挑着。 她现在身上有种比之前更令人着迷的松弛感,完全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稚嫩,风情如破茧之蝶,再也束缚不住。 随便往那儿一站,就让人移不开眼。 “贺医生,水开了。” 戏谑的一声让贺遇青回过神,他收视线,没再看她,把洗净切好的番茄往沸水里倒,司嘉走回客厅。 但刚坐到沙发上,手机响了起来。 她扫一眼,是她顶头上司。 不满于休假接到和工作有关的任何电话,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得不接。 通话持续半分钟,挂完贺遇青问她怎么了,司嘉默了一瞬,遗憾地耸肩:“这顿饭吃不成了。” 当晚八点,司嘉带着简单收拾的行李箱,在机场和总经理碰头,他们手头负责的一个重要项目突然出了点问题,电话里说不清,总经理只叫她准备出趟差。 与此同时总经理还不忘打量站在司嘉身旁的男人,出于八卦的本能,只因为这么漂亮一姑娘,祸害着公司上上下下不少人的心,这么多年却愣是没谈过,连一丝暧昧都不曾施舍过,仿佛没有七情六欲。 但眼下司嘉也没有要介绍的意思,公私分明她一向恪守得很好,从不会带一点私人情绪到工作里,同样的,她的私交也不需要被领导同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