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高歌（2）

    　　13是个不祥的数字，它源于宗教传说，他们的神在临死之前，与13个弟子一起共进“最后的晚餐”，祂的第13个弟子出卖了他们的神。于是，13就成了不祥之数，那第13个弟子的名字也在口口相传中成为了叛徒的代词。

    但这不是重点。

    为了避开这个不祥之数，房地产商在建造初期都会有特殊的设计，将这一层命名为12A层或是12B层。

    而议会大楼选择打破迷信，它直面了13的诅咒。

    电梯上升至13层。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仅仅只是露出一条小缝，多利安便敏锐地察觉到外面的形势不对，在看见赤裸裸暴露在外的枪口时，他条件反射地将阿贝多护在身后。不等阿贝多提出疑问，他另一只手已经摸到后腰，拔出藏在身后的手枪。

    很巧的是，对方选择了同样的道路。

    双方还未看清对方样貌便拔枪相向，这样的来人，不能说是敌对关系，但大概也不算友好。

    多利安以自己整个身体护住阿贝多，不至于让他们第一时间发现他的身份，双方没有第一时间开火，对方迟疑了。但阿贝多手中那只带有第二实验室标志的手提箱还是暴露了他。对方的视线下移，他们发现了那只手提箱。

    “是阿贝多！”

    对面一个女声高声喊道。

    认出身份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放下武器，那就只能是要他们命的人了。

    多利安右手一记肘击开路，趁他们注意力仍然停留在手提箱上，左手夺过箱子朝蹲守电梯口前的几个小喽啰甩去，金属箱面啪地一下狠狠拍在脸上，直接把他们拍得脑袋嗡嗡响，手上的枪掉了也没捡。

    他也看清了那个女人的长相。

    基地的机械师艾德娜。

    既然反抗派的人能进入议会大楼，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找到突破口了，或者他们计划通过阻止第二实验室与管理局汇合来控制现在的局面。多利安右眼皮直跳，心中隐隐不安，火速拉上阿贝多奔向原定的汇合点。

    艾德娜高声嘶吼：“抓住他！快！去拿他手上的箱子！咳咳——”

    一阵烟雾弥漫走廊，呛得艾德娜说不出话，眼前更是一片模糊。是阿贝多从披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小型烟雾弹，丢在地上给二人断后。

    这烟雾似乎也对仿生人有影响，被砸中的几个仿生人瞬间倒地。

    女人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倒下的仿生人听到指令却没有办法行动，眼睛瞪大，身体僵直倒在地上。艾德娜回过去查看那几人的情况，首当其冲的一人被箱子砸得面部变形，但面部变形应该不至于无法动弹。

    她拿出口袋里的单片机检查数据，各项指标指示他目前处于宕机状态……艾德娜吃力地给他翻过身，她这才发现其中的缘由。

    刚才那一下撞击的力度极大，从侧面撞上人格数据磁盘的接口，致其变形，同时又因为没有完全断电而被识别为可执行信号。尽管没有完全触及深藏在颈椎上的弹出键，主板接收到的错误信号被识别为强制弹出的强制触发指令，弹出了人格磁盘，因而导致全面瘫痪。

    如果是其他误弹出的情况，拔出、重新插入，即可解决问题。

    但很不幸，不知道阿贝多那个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玩意，竟然可以隔着脊柱把磁盘接口撞到变形，人格磁盘卡在半弹出状态，不能拔出，更不能强行摁回去。

    对于仿生人而言，人格磁盘相当于一支特殊的USB密钥。

    没有它，就没办法开机。

    第二实验室的磁弹枪能够制服仿生人也是通过传递错误的信号致使宕机。

    也有可能是箱子里的神秘物件本身的影响。

    还有那个烟雾弹……

    该死的第二实验室！

    这次如果不是第二实验室从中作梗，加了那么几条对仿生人百害而无一利的法条，现在也不至于……

    艾德娜回想起来了，审理会过去几次都被故意挑刺，他们为的就是得出一个“不通过”的结果。有阿贝多的这一次审理会却无比顺利，没有过去那些跟挑衅毫无差别的提问，更没有那些阴阳怪气的评论，议员们的友善与大度是前所未有过的。这两次的区别只在于新增的那几条，还有第二实验室的介入。

    新增的条文里允许人类通过医疗途径使用仿生人身体组织和器官作为义体材料，这不就相当于直接表明：仿生人就是人类的工具，人类可以通过无穷无尽地制造仿生人来为他们创造无穷无尽的永生。

    仿生人活着就只是为了给你们提供身体。

    如果被这样对待的是人类，人权组织会重拳出击；但如果这是仿生人，和人类有一模一样的长相，和人类一样能够思考——

    却会被认定为是合法行为。

    令人作呕。

    一切都是第二实验室的阴谋。

    他们都是骗子。

    他们利用了查耶维奇，他们利用了那些没有思考能力的仿生人！

    机械师艾德娜对面前的场景束手无策，她唯一能得到的结论是，这次基地必然损失惨重。艾德娜懊恼不已，坐在地上陷入崩溃。没有出路，没有任何希望，她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减少损失。

    阻止管理局打开强制回收装置。

    她必须要在阿贝多他们之前找到那个拿着回收装置钥匙的管理局官员。哪怕只有她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机械师，也必须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让自己人能逃就逃，特别是查耶维奇那个惹事精。

    她巴不得他被士兵们一枪爆头，还在颈椎处反复补刀，避免主板二次重启给他反杀的机会。但既然站在同一条船上，大家都是为了仿生人集体的利益而行动，她就不得不保护他。

    在倒地的仿生人背后摸索拿到备用的手枪，艾德娜拿到了能够用以威胁官员们的武器。她努力在记忆里搜寻打开保险的方法，但很不凑巧，她的脑子里根本没有这玩意。

    算了。

    她决定铤而走险。

    冲出这片烟雾，她向会议室进发。

    从管理局一位秘书那里得到的情报是阿贝多会在13层的会议室和管理局执行科科长见面，就是这个人，手里拿着启动回收装置的钥匙。

    长长的回廊里看不到尽头，统一的装潢实在让人迷惑，门牌号又是看起来没有逻辑的乱序编排，如果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绝对会被这样的设计绕晕过去。艾德娜之前也没来过，但她仍然很顺利地找到了他们会面的会议室。

    依靠那位仿生人秘书给的情报。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门缝还不小，能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在投影屏幕前敲响键盘。里面没有开灯，几面投影屏幕开着，以立体模型呈现出这栋楼的动态监控画面，艾德琳能看到，这台机器也扫描到了13层。

    13层，三名仿生人在电梯前倒下，而在环形走廊的另一端，显示出一个被热量扫描仪扫到的活动体。那就是会议室前的艾德娜。

    但奇怪的是，监控显示，会议室里并没有人类，只有代表仿生人的灰点。

    谁在哪里？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艾德娜把枪护在胸前，踮起脚尖，贴着墙推门而入。

    一个浅色头发的男人坐在中控台前，不断敲击键盘输入指令，似乎是在续上其中一块屏幕上还未填完的代码。他脑后扎了一个辫子，身上裹着一件黑色披风，像极了她的一个熟人。

    “多利安？”艾德娜试探性地问道。

    男人没有回应。

    他在做的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重要到他无法回应。

    艾德娜开始觉得那就是多利安本人，他总是会像这样沉默，他就是爱闷头干活。她放下了警惕，继续问：“阿贝多呢？管理局的人呢？这是怎么回事？”

    噼里啪啦。他依然沉浸在敲代码之中。

    艾德娜望向他正在书写的代码，这段大概能猜出来是想要侵入某台服务器的安全系统获取数据。目前他的进度不错，已经解决掉防火墙和服务器设置的安全防卫策略，顺利进入对方内部了。